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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顽疾一朝除,英俊少年破壳出

2018年08月23日 9146人阅读 返回文章列表

----------记一位少年漫长的求医路

2004年六月底的一个星期四的下午,已快到下班的时间。我看完最后一个病人,正准备洗手离开。突然闯进来一位黑黑的中年汉子,他手里牵着看似小老头的儿子,递给我一张已检查了的化验单,要我给他看病。武汉协和医院皮肤性病科冯爱平

看着他一身地道的农民装束,我本能的有了一种亲切感,也许我也来自农村的经历使我多了一份对乡下人的关爱。他不安的站着,一手拿着蛇皮袋子,一手牵着小孩。带着失望的神情问我:“医生,我的儿子是啥病?你能给我开点药吗? 如果这次诊不好,我再也不医了。”

看着他的儿子,稀少而又干枯的头发裹满了污壳样的鳞屑,就好象突然一堆垃圾堆在头上一样,面部也起满了皮子,只有那大大的一对眼晴里放出对世界疑惑的目光,好似在说,这人世为何要我经历如此多的磨难------

面对这位小患者痛苦的表情和患儿父亲几乎失望的神态,我的心沉甸甸的,接过他交递过来的化验单,示意请他坐下来。看着化验阴性的报告, 我没有动笔给他开药,请他慢慢谈一谈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患儿的父亲坐下后,稍稍平静了一下,开始叙述起来:

“我们是来自麻城靠近大别山区的农村,老大是个姑娘,这小李谱刚生下来的时候挺可爱的。 不瞒你说,不是我们重男轻女,乡下人对儿子都很看重,我们也不另外,自小对儿子就很娇惯,李谱自小就不怎么好好吃东西,对饮食特别挑剔,家里比较穷,农村也没啥好吃的,有点好东西都先给他,他依然吃得很少,但很贪玩,喜欢猫狗等动物。”

“谁知,在三岁的时候,脸上突然出了一些小红疹子,有些痒,他抓抓,我们也未在意;可后来越来越多,抓破了, 脸上还流水。我们到当地卫生院和县医院去看,中医说“湿毒”,西医说是“过敏性湿疹”,给我们开了些外洗和外搽的药,花了几佰元,拿回去一用, 当时痒好了一些,可疹子怎么也下不去。”

“不久,面部开始脱皮,头上也开始起疹子,脱皮,痒,头发变得干枯,起皮的地方还掉头发。我们这下急了。带他到武汉的几家大医院皮肤科就诊。有些医生说是“癞痢头”,有的说是“营养不良”,开了些外搽药和内服药,搽上去看似好一些,一停下来,又复原了。”

“我们很着急,眼看孩子一天天长大,疹子不仅头上,脸上有,四肢和身上也开始出现红斑,小的红疹子,并有脱屑,痒得很厉害,李谱很难受,常用手去抓,看着儿子这个样子,也没小孩愿意跟他玩,他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内向,不怎么讲话,我们很心痛, 也十分焦急。”

“可到处诊了,地方没少去,每年麦收和卖谷子的时候就换点钱带他去看病。不怕您笑话, 有几回, 我带儿子在一家部队医院就诊, 医生叫服中药并用中药外洗, 我是用拖拉机把成捆的中药往回拖的, 也没效.可越看越重,连手指甲和脚趾甲都变成黑褐色了,而且增厚,像蛎壳样怪模怪样的,手背及足背等出还长出了象肉芽样的肿块,挺吓人的。”

“每天早上清理他的床铺的时候, 总有薄薄一层从他身上掉下的鳞屑, 床单上沾满了血痂的痕迹, 这是他痒抓破皮肤留下的,可见小孩有多痒, 十年来天天如此,该是多难受啊, 我们看着, 清理着,心是痛的, 眼泪是往心理流啊!”

“眼看这病是越来越重,我们的心也越来越沉,想的法子也越来越多,农村的土方,偏方都试过,求神拜佛没少花钱,结果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您也知道,农村从地里挣钱不容易,可儿子到了上学的年龄,小伙伴和同学都不愿意和他在一起,都以为他得了什么怪病,怕传染。这孩子也以为自己是什么怪物,越来越少讲话;性格变得更加孤僻。我们只有拼命挣钱想法给他治病,到现在都十年了,每年我们都要带他出来看病,从乡里出来一趟不容易,路费和住宿费都得几佰块。平均算来,每年花了不下两千多圆钱,在农村一年辛辛苦苦也只能挣到这么多钱了,全花在看病上了。”

“这次出来,有人劝我,你也诊了十年了,你儿子都这样了,莫不是什么怪病,也许是“先天性的疾病” 艾滋病”什么的,没的治了,不要再花钱了。但我想做最后一次努力,如果这次不行,我也只好认命了。小孩马上快上初中了,也寄期望于老天发慈悲了!”

······

讲到这,我轻轻的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次来找了哪些医院看呢?别人是怎么意见?”

“我去了几家大医院皮肤科,有的说是“头癣,体癣”,有的说是“肢端皮炎”,“维生素缺乏,”“营养不良”等,和以前一样开了些内外用药,我不放心。半个月前又到你们医院来就诊,医生给我们开了化验单,要我们半个月后拿结果再看。这不,化验单出来了。您说有没有治?”

我没有立即回他的话,仔细看了看孩子,十三岁的孩子看上去就像7-8岁的孩子似的营养不良,头发稀疏干枯,大片的头屑附在头上,全身皮肤干燥,面部和身上像地图样的红一块,黑一块。有密集红色小疹子,夹杂着脱皮,手背踝部和足背一处处肿块样东西,有的结痂,有的流水,指趾甲粗糙不平增厚,呈蛎壳样。再看看舌部有明显的“白色膜状物”,就像有一层尼龙纸贴在上面一样。

看着看着-------,我身上也不免起了鸡皮疙瘩,有痒的感觉。做了近二十年的皮肤科医生,还从未看到如此糟糕的皮肤。想想一个十三岁的男孩被折磨了十年该是多么难受啊!

面对化验单真菌培养阴性的结果,我有些茫然,这看上去既像癣又不像,如果不是癣会是什么呢?为什么会这么广泛呢?

看看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我让病人等一下,起身给真菌室打了个电话。

回到诊室,我和患儿的父亲商量:“我想再给他做一次真菌检查。”没等我把话说完,这位想早点赶末班车回麻城的父亲打断了我的话“不做了,我已没有多少钱了,你给我开点药吧,如果没治就算了。”

我没有放弃,耐心的对他说:“这小孩可能是全身性的真菌感染,应该有治。 这次我免费给你作真菌检查和培养, 多取几个部位。我已同真菌室的老师讲了,让他们晚一点下班,他们在等着你们,你带小孩去作一下”。

我开了几张化验单,在小孩的身上圈了五个部位,做了标记。

不大一会,结果出来了:每个部位真菌镜检都是阳性,可见菌丝和孢子。这下我来了精神,十分耐心的给他讲解起小孩得病的原因:“你小孩的病由于小孩从小偏食,使身体的抵抗力,也就是我们称之为的免疫力较差,外界的靠吃皮脂为生的真菌就趁虚而入,在您小孩的头上和身上留存下来,靠啃皮肤表面的一层角蛋白和油脂为生,这样慢慢的一点点蚕食好的皮肤和头发,啃坏了的地方就出现脱屑和断发,头上还会留疤,不长头发.因这种菌是外来的,它排泄的废物刺激皮肤过敏,患儿就感到瘙痒,搔抓后很容易继发细菌感染.再加上你治疗不当,老搽肤轻松,皮炎平类激素软膏,不仅对真菌无效,而且是给真菌送养料,更加重了疾病的发展.”

小孩的父亲等不及了,打断我的话问:”那到底叫个啥病? 有得治吗?

我很自信的回答:”当然有,这叫头癣,过去民间叫瘌痢头,七十年代以前出生的人都会记得过去我国这个病很普遍,有的一家好几个都得这种病,满头都是头皮屑,很影响国家的形象,那时国家免费投入一种抗真菌的新药叫灰黄霉素,挨家挨户的治疗,使这个病已很少见了.但现在养宠物的增多,来自动物皮毛上的真菌就会传给人,使这个病又开始有增多的趋势.小孩身上是体癣,手足患的是也是癣,指甲破坏了民间叫灰指甲,我们叫甲真菌病,他们是由不同类型的真菌引起的,但现在有一些新药可治,如伊曲康唑,特比奈芬等.多数是能治好的,但要吃一段时间的药.我先给你开些药回去吃,看看有没有效果。你半个月后一定要到我这来复诊一次。你先去把药拿上来,我告诉你怎么用”。

为了留取资料和复诊时对照,我征求了小孩和他父亲的同意, 用数码相机给小孩照了相。

待他把药取来后,我告诉他要把小孩的头发全剃掉焚烧,因为上面带有大量的真菌,会传给其他人,头上还要搽硫磺软膏或其他外用的抗真菌药,每天口服斯皮仁诺胶囊(伊曲康唑)一片,连服六周,每半个月来看一次.什么时候吃药,怎么搽药,应该注意什么,我都一一向他做了交代,并要他给小孩补充营养,纠正偏食.为防他回去搞错,我在药盒上也做了一些标记。送走这位患者与他的父亲,夜幕已经降临了,尽管已是饥肠辘辘,身心却是少有的轻松。

半个月一晃就过去了,到了真菌鉴定的时间,一件怪事却发生了:这孩子五瓶真菌管里显现了不同的颜色和景观,显微镜下呈现栩栩如生的不同形态,有一种我从未在书本上见到过。我的导师,从医六十多年,年已八十高龄的祝兆如教授和全国知名的真菌专家郑岳臣教授告诉我,这是许兰氏黄癣菌——一种七十年代广泛引起癞痢头-----黄癣中的主要真菌,近三十年基本绝迹,很少看到。更称奇的是,这个孩子的面部,指甲,臀部,踝部等处感染的真菌都不一样。我们曾见到两种真菌混合感染,可从来没见到在一个人身上既有绝迹的黄癣,又有广泛体癣,甲真菌病,还有白色念珠菌感染引起的念珠菌病等。

我暗暗在想,这位小孩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这位父亲如果带小孩来复诊就好了。

这是星期二的上午,小孩和他的父亲出现在我的面前。父亲面露喜色,并告诉我说:“您开的药真灵,回去吃了二三天后,小孩身上就不痒了,头上脱皮也减少了,大概一个礼拜后,身上红斑和疹子慢慢也消失了,耳朵上的皮也脱了好多,但手脚等处变化不大------”

我看了看小孩,头上的皮屑已经明显减少,稀疏的露出少许新长出的头发,耳廓和面部的皮屑大部分已脱落,舌上的白膜也去掉了,身上开始变得光滑,但手足斑块损害和厚而黑的指甲依然未动。

看来药已取得了效果,我十分欣慰,满脸笑容的对孩子的父亲说:“你的小孩开始变清爽了,我们给你小孩免费做的培养结果也出来了,这孩子被多种真菌缠身,头上还是少见的“癞痢头”,要孩子讲究卫生,不要再接近猫狗等动物了,手脚还要再检查是怎么回事。”

为了搞清手足皮损未消退的原因,我又给他开了两张免费的检查单,在开药的时候,我做了必要的调整,为便于跟踪观察这个病例,我留了个心眼,希望他把家庭地址和联系电话告诉我。他说家里没有电话,但告诉了我一个手机号码和家庭地址。

一晃又半个月过去了,正值农忙,病人再没出现,到底这个小孩怎么样了,我等不及了,一个电话打了过去,电话是通的,但没人接,怎么回事?晚上我再打,居然有人接了。是小孩的父亲,从他的口中得知,由于是双抢,没有时间过来,但孩子的情况已经相当好了,他们准备农忙完后来汉。

大概一周后,他们又来了。小李谱已完全变样了,头上已长出了整整齐齐的头发,头上有一些永久性的疤痕也已被新生的头发遮盖,面部和身上皮肤光洁,清秀的面容已露了出来,手足增厚的地方也消退了大半。甲根部有部分新甲出现,甲前缘增厚的黑甲也消退了不少。

我叫小李谱伸伸舌头,他笑着冲我做了个鬼脸,伸出的舌头明显的红润,未显现有任何病态的现象。

看着小李谱健康活泼的样子,我嘱咐道:“头癣一般用六周就可以了,你头癣也基本好了,这药在体内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减少排除体外,它对指趾甲未消除的真菌还有作用,这次不用再吃药,我只给你开点外用药,回去搽两周就可以了,估计你再来时,手足这些该死的斑块会消失的,但你不要偏食,要好生吃东西,有营养了,强壮了,就有抵抗力了,就打得赢细菌和真菌,它们就怕你了,就不敢再来骚扰你…….”

八月底,要开学的日子,小李谱的父亲带他来了,身上已找不到有皮损的痕迹,指趾甲光滑漂亮,乌黑的头发,清秀的面容在一身新衣服的衬托下,活生生一位英俊的少年,如没有见证整个过程,谁会想到是位被顽疾磨难了十年、全身无一处好皮肤的患难儿……..

为了留下这些让人欣慰的美好时刻,我给小李谱摄下了他十年来最高兴、最漂亮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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